《外交》季刊
APEC、中國與時代的變遷
一、APEC引領合作發展方向及其價值觀
2014年是APEC成立25周年,也是中國第二次做東道主。
十幾年過去了,國際形勢以及地緣政治和經濟都有了很大變化。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隨著時代變遷量變進程的加速發展和力量對比的歷史性變化,APEC 也在與時俱進,進一步發展和演變,一步一步更上一層樓。
APEC是國際上最重要的區域性合作組織,一直在戰略上引導著合作發展方向。它的“核心價值觀”從一開始就是“平等伙伴關系”、“自主自愿,協商一致”以及開放性和包容性;戰略目標和訴求始終是貿易投資自由化和便利化,合作發展。它一路走來,盡管有各種干擾,仍能堅持原則,順應時代潮流,而且不斷深化。
從戰略層面觀察,二十多年來,它主要取得了以下引人注目的成就:
(一)1993年西雅圖會議,領導人莊嚴承諾要“深化APEC大家庭精神”。這是在政治上引領APEC發展方向。當時,由于條件還不夠成熟,包括中國在內,各方面對其重要性和歷史意義認識還不足;美國想搞“共同體”,也由于不切實際沒有成功。現在時代不同了,適時推進和深化,很有必要,它將具有強大的生命力和時代性。
(二)1994年印尼做東道主,經過多輪磋商,領導人達成一致,宣布要實行APEC 貿易投資自由化和便利化,而且有兩個時間表,即發達成員要在2010年完成,發展中成員要在2020年完成(簡稱“茂物目標”)。后來又制定了“大阪行動綱領”,規定所有成員都要全面地和無條件地執行“茂物目標”,同時,有一個例外條款:當其成員遇有困難時,允許有“靈活性”。這是在經濟上引領APEC貿易投資自由化和合作發展方向,也是意義重大和深遠的。
(三)1996年制定和宣布了“APEC方式”,即承認APEC成員的多樣性(經濟發展水平和發展階段不一樣,社會制度、文化歷史和宗教等都不一樣);允許靈活性和漸進性;遵循自主自愿和協商一致原則,平等互利;集體制定戰略目標,各成員按照自己的實際情況制定達標措施。當年宣布要深化大家庭精神時,未來得及探討什么是“大家庭精神”。“APEC方式”實際上解決了這個問題,成了“大家庭精神”的靈魂,豐富和發展了APEC價值觀,使其成為“新時期國際合作的全新方式”,對本地區乃至全世界都“至關重要”,實際上具有了新時代的“普世價值”。
這些戰略性成果,為APEC的發展和國際影響奠定了堅實的基礎。十幾年來, APEC正是在這些戰略性的指引下運作和開拓前進的。
磋商、協調和合作發展始終是APEC的主旋律,但近25年來,也并非一帆風順。由于各自利益有異,戰略考慮不同,矛盾和斗爭在所難免。最大的分歧和博弈,主要是秉持什么樣的價值觀,是堅持“平等的伙伴關系”,還是一家或幾家說了算的問題,也就是“主導權”問題。說實話,發達成員、特別是美國,并不喜歡“平等伙伴關系”和“自主自愿”原則。它們更多的是關心自己產品的市場準入,尤其是“主導權”,而這正是廣大發展中成員不喜歡的。
2014年中國做東道主,共同商定的主題詞是:面向未來的伙伴關系,要共商APEC 一體化大政方針,推動建立自由貿易區、加速互聯互通,以及創新合作,不僅要推動如期和提前完成茂物目標,而且要著力推動APEC貿易與投資自由化和便利化“更上一層樓”(茂物目標的“升級版”)。20年前,美國熱衷于搞由它主導的APEC“共同體”,但條件不成熟,也不合適,未能如愿。現如今,時代不同了,條件也比較成熟了,它20年前主張的自由貿易區和一體化,現在正當其時。美國理應大大“給力”。否則,人們不禁要問:美國是不是變了?難道又要另搞什么新花樣?聰明的美國人應該明白:“一支獨秀”固然值得羨慕和驕傲,但“孤芳自賞”畢竟不討人喜歡。一支花或幾支花,也許有點“春意”,但畢竟不是完美的春天。人類社會需要的,是“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是一個萬紫千紅和陽光絢爛的春天,一個“合作共贏”與“共同繁榮”的春天。
二、平等的伙伴,重要的貢獻
1991年,中國與APEC簽署一份“諒解備忘錄”,中國以主權國家身份、中國臺北和香港以地區經濟體身份同時加入了APEC,并出席了漢城(現在的首爾)會議。從此,APEC便出現了嶄新的局面。因為,一個沒有中國參加的APEC,就不成其為名副其實的APEC;一個沒有APEC 的中國,也是不可想象的。
在APEC,中國一直是一個平等的伙伴成員,始終遵循、維護和堅持APEC共同制定的基本原則---實際上也就是它獨特的“價值觀”:平等的伙伴關系,自主自愿,協商一致,以及開放性和包容性。盡管有的成員塊頭很大,但APEC 從來沒有、也不承認有什么“老大”和“老二”。
二十多年來,中國對APEC發揮了什么作用?有過那些貢獻?
從總體和綜合的角度看,中國在APEC領導人承諾要深化“大家庭精神”、制定有兩個時間表的“茂物目標”(貿易和投資自由化和便利化)等方面,發揮了積極的協調作用,堅持了務實和互利原則,反對恃強凌弱,維護了發展中成員的利益,對APEC 貿易和投資自由化起到了穩步推動的正面作用。
從戰略層面看,中國對APEC的貢獻有兩點值得銘記:
(一)把一個什么樣的世界帶向21世紀?
1993年APEC領導人第一次非正式會議前夕,鄧小平很有針對性地提出“把一個什么樣的世界帶向21世紀”的問題。他指出,本世紀是人類文明大有進步、科技和生產力大放異彩的世紀,也是戰亂頻仍、很不安寧的世紀。本世紀打了兩次世界大戰,扔了兩顆原子彈,其它沖突和局部戰爭不計其數,把這個世界搞得亂糟糟的。現在冷戰和兩極格局已經結束,國際關系發生了一些積極變化,同時也爆發了許多地區沖突和錯綜復雜的矛盾,天下還很不太平,世界的和平與發展面臨新的嚴峻挑戰。把一個什么樣的世界帶到二十一世紀,這是我們這一代領導人必須認真探索和解決的重大問題。他還說,到本世紀結束還有好幾年,我們還來得及做些事情,應該有所作為。如果經過我們的努力,克服困難,排除障礙,為人類迎來真正的和平與繁榮,那么世界人民將會感到我們做了一件有意義的大好事;如果進入二十一世紀的時候,世界還是一個亂糟糟的、沒有安全感、經濟艱難的世界,我們就向世界人民“交不了賬”。作為新舊世紀之交的領導人,歷史注定我們要承擔這樣的責任。
后來,在西雅圖APEC領導人第一次非正式會議上,江澤民主席據此發表了“把一個什么樣的世界帶到二十一世紀”的著名講話(主旨發言),為APEC的健康發展,以及營造“APEC大家庭精神”,做出了卓越的貢獻。這個講話無異于一顆和平與精神的“原子彈”,震撼了世界,表明中國心中不僅裝著中國和APEC的命運,也裝著整個世界,裝著世界人民的疾苦和希望,裝著人類的未來;而且,高度概括了二十世紀的主要經歷和問題,描述了世界人民對新世紀的基本希望,指出了世紀之交領導人義不容辭的責任。后來胡錦濤提出構建“和諧世界”的理念,顯然與此有關。習近平提出的建立“新型大國關系”,更是中國外交戰略的傳承和創新。
(二)“APEC方式”的誕生和生命力
1993年,APEC領導人莊嚴承諾要努力深化APEC“大家庭精神”時,還來不及探討究竟什么是“大家庭精神”。經過三年的實踐,中國于1996年蘇比克領導人會議上提出“APEC方式”:一是承認多樣性(APEC成員在歷史、文化、社會制度、經濟發展水平等很多方面差異很大);二是強調靈活性、漸進性和開放性;三是遵循相互尊重、平等互利、協商一致、自主自愿的原則;四是單邊行動與集體行動相結合。這些原則實際上照顧了合作伙伴不同的經濟發展水平和承受能力,使他們不同的權益和要求得到較好的平衡。
蘇比克會議《領導人宣言》明確指出,“按照APEC方式深化大家庭精神,對于APEC在本地區和全球發揮積極影響是至關重要的”。1997年溫哥華會議上,APEC領導人又進一步指出,這是當今“國際經濟合作的全新方式”。當時,除個別發達國家對此有點“勉強接受”外,發展中國家普遍感到高興,認為這實際上是構建“APEC大家庭”不可或缺的支柱,反映了冷戰后世界人民追求和平、發展與合作的愿望,體現了真正的平等伙伴關系,肯定了“協商一致”和“自主自愿”等一系列基本原則,具有重要的戰略意義和深遠影響。
十幾年來,APEC之所以長盛不衰,正是由于這一“方式”的獨特作用和它指引的方向。
如今,和平、發展與“合作共贏”正在逐步成為時代的“主旋律”;發展中國家大面積興起正在推動我們時代的變遷,促使國際力量對比發生歷史性變化。
從這次會議的主題詞不難看出,中國順應時代要求,正在做出新的貢獻;會議通過的重要決議和聲明,以及中國關于建立“亞投行”等一系列強大的經濟支持,勢將推動APEC 向著自貿區和一體化大方向邁進,讓APEC大家庭更加興旺發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