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季刊
論當前世界經濟生態之丕變
張運成
中國現代國際關系研究院世界經濟研究所所長
如果視2018年為中美經濟“大清算”的一年,2019年更像是世界經濟“分水嶺”的標志年。這一年,全球宏觀經濟環境的嚴峻前所未有,發達經濟體日益訴諸保護、單邊主義手段,國際經濟治理機制趨向失效。2020年伊始,新冠疫情突如其來,對中國經濟形成直接沖擊,世界經濟增長承壓加大,面臨新的較大不確定性。
世界經濟剛于2018年取得十年來最快增速(3.8%),2019年便掉頭向下、大幅放緩至2000年以來最低增幅。2019年10月,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將2019年全球經濟增速大幅下調至3%,稱這是2017年全球同步回升后的一次嚴重倒退,且距全球經濟衰退已然不遠(IMF將2.5% 定義為“衰退門檻”)。總裁格奧爾基耶娃警告,全球90%的地區同步放緩,全球經濟增速恐跌至本世紀以來最低。
發達經濟體明顯放緩。歐元區經濟放緩超預期。歐洲央行早在2019年2月就預測,因全球貿易疲軟和英脫歐亂局等內外風險形成“完美風暴”,歐元區將“顯著放緩”。據歐央行最新預測,歐元區2019和2020年實際GDP僅增1.1%和1.2%,較2018年12月預測分別下降0.6和0.5個百分點,均遠低于2018年的1.8%。IMF指出,2018年以來歐元區出口疲弱是重要制約因素。歐元區中,意大利2019年將陷入經濟停滯;德國面臨技術性衰退,預計僅增長0.5%;法國相對較好,預計增長1.2%。日本三年來首次下調經濟形勢評估。OECD預測,日本經濟2019、2020年分別增長0.8%、0.7%,低于2018年1.1%。
美國作為全球頭號經濟體,是近年來發達經濟體中表現最亮麗的,但經濟走勢變數增大,風險持續升高。據美國商務部公布的數據顯示,2019年四個季度美國實際GDP按年率計算分別增長3.1%、2%、2.1%、2.1%,全年增長2.3%;美聯儲預計,2019年增長2.2%,均明顯低于2018年2.9%的增速,距離特朗普政府3%的增長目標則更遠。
2020年2月20日,美國白宮網站發布長達435頁的總統年度經濟報告,對特政府施政“大加贊美”,報告稱美國增速超出了預期,勞動力市場強勁,薪資水平上漲,失業率創歷史新低。然而,2月底3月初開始,新冠疫情在歐洲迅速蔓延,意大利緊急實施全國“封城”,美金融市場恐慌蔓延。3月中下旬,美確診人數大幅攀升,并取代歐洲成為全球疫情新“震中”,疫情對美國經濟的沖擊迅速從金融市場向實體經濟擴散。
美國股市從“瘋牛”轉為“熊市”。2019年底,道瓊斯工業指數再創歷史新高,至28600點,全年上漲22.3%,為自2017年以來的最佳年度表現;標普500指數2019年的漲幅為29.2%,市值創紀錄增加近6萬億美元,可謂是“標志性的一年”,至3200點上方;年末以科技股為主的納斯達克指數首次沖破9000點,全年上漲35.2%,創下6年來最佳年度表現。標普500指數十年來累計上漲189.72%,道指累漲173.67%,納指累漲295.42%。但是,新冠疫情在歐美的蔓延令華爾街以史上最快速度跌入“熊市”。2月下旬開始,美國三大股指開始掉頭向下。道瓊斯指數2月12日一度沖高至近30000點,此后在不到25天的時間內跌超20%,超過1929年華爾街股市崩盤時的速度,3月底更滑至22000點左右,跌幅約27%。3月9日至18日,美國股市四度觸發熔斷保護機制(1987年至今一共僅五次),市場恐慌指數飆升,美國債利率暴跌,市場流動性嚴重短缺,市場信心遭受重挫。
增長動力減弱。首先,制造業疲不能興。2019年10月29日,美國商務部發布的數據顯示,當年第二季度,美國制造業增加值占美國GDP比重為11%,降至72年來新低。截至2019年11月,美國制造業PMI已連續四個月處于榮枯線50以下,意味著制造業已經陷入收縮。過去三年,特朗普政府呼吁大力重振美國制造業,但制造業占美國比重反而下降。此番,受疫情蔓延和供應鏈斷裂影響,美國制造業,特別是汽車、機械、精密儀器等部門受到重創,福特、通用、菲亞特?克萊斯勒、本田等均關停在美國工廠;波音公司生產停滯、股價急跌,陷入破產邊緣。其次,占美國經濟總量七成的服務業受到直接沖擊。2月份服務業采購經理人指數僅為49.4,為2016年以來首次萎縮,旅游、電影院線、航空、交通等部門遭受較大沖擊。再次,美國股市泡沫破滅強化負“財富效應”,打擊消費和投資。3月24日,美國商務部公布的2月核心資本貨物訂單下滑0.8%,降幅比市場預期高出一倍,顯示企業投資萎縮加劇。3月,美國密歇根大學消費者信心指數從2月的101降至89.1,為2016年10月以來最低,創自2008年10月以來最大單月跌幅。預計,一季度美國消費支出將溫和下降,二季度將出現更大幅度的收縮。此外,疫情下全球需求萎縮、國際人員與商品流動遇阻、美元指數節節攀升,均打壓美國商品的全球需求。美經濟咨商局預計,2020年一季度美出口將萎縮3%,二、三季度也不樂觀。
失業大幅飆升。3月15日至21日的一周中,美國首次申請失業救濟的人數飆升至328萬,幾乎是1982年10月創下的紀錄(69.5萬)的5倍。美國銀行預計,二季度至少350萬人失業,平均每月100多萬,遠超2008年每月75萬。圣路易斯聯儲預測,二季度美國失業率或達到30%,高盛則預測全年將達到9%。
美國“逆周期調節”的政策空間有限。2018年美國經濟增速接近3%,美聯儲順勢進行了4次加息,將聯邦基金利率目標區間逐步提升到2.25%至2.5%。2019年美聯儲利率走勢出現“180度大轉彎”,連續3次降息,將利率調回到1.5%至1.75%的水平。2020年3月初以來,為應對疫情引發的金融市場恐慌,美聯儲重拳出擊,將聯邦基金利率、銀行準備金率、隔夜回購利率等降至零附近;在大規模購買市政債券的同時,宣布將“無上限”購買國債和抵押貸款。目前,除企業債、股票、交易型開放式指數基金外,美聯儲已購買和持有幾乎所有類別資產。3月25日,美聯儲資產總額膨脹至史無前例的5.3萬億美元。美智庫指出,應對本次沖擊,財政政策或許比貨幣政策更加有效。但是,美國政府能夠騰挪使用的財政政策空間也并不富裕。2020年3月底,美國國會通過2.2萬億美元的經濟刺激計劃,恐進一步加劇美國政府的財政和債務負擔。2019年美國聯邦政策財政赤字率已達到GDP的4.7%,接近1990-1991年衰退時的水平。穆迪估計,2020年美預算缺口將達2.1萬億美元,2021年將達1.8萬億美元,超過2009年1.5萬億美元的紀錄。目前,美聯邦債務總額已達23.08萬億美元,占GDP的112%,嚴重制約政府推出基建、二次稅改等擴張性財政政策的能力。
此外,困擾美國經濟的還有一系列結構性問題。例如,美人口增長率創百年新低。2019年12月30日,美國人口普查局發布的數據,由于出生率下降,死亡人數增加以及國際移民來美趨勢的放緩,過去一年美國人口增長率創近一百年來新低。根據人口普查局數據,美國從2018年到2019年人口增長了將近0.5%,即約150萬人,今年全美人口為3.28億。美聯社稱,由于“嬰兒潮”一代的人口老齡化,美國人口的自然增長(出生人數減去死亡人數)在數十年來首次少于100萬,而“嬰兒潮”一代年齡最大的成員在過去幾年中達到70歲。隨著大量的“嬰兒潮”人口不斷老齡化,這種趨勢將繼續下去,經濟增長難以為繼,增長潛力嚴重受損。
美國經濟肥了富人,瘦了窮人,貧富差距進一步擴大。美國是目前唯一一個有數百萬人處于饑餓狀態的發達國家。2018年美國人口普查局的統計數據顯示,美國仍有3970萬貧困人口,每晚至少有50萬人無家可歸,有6500萬人因醫療費用過高而放棄治療。西方國家中,美國的貧富分化最為嚴重,且近年來不斷加劇。美國最富有的10%的家庭占有全部家庭凈資產的近75%;1989年至2018年,最底層50%的家庭財富凈增長基本為零。近十年美國經濟增長,特別是資本市場的“極度繁榮”與大部分民眾無關:最富有的10%美國人中有超過85%的個人持有股票,但多數美國人感到自己的工資和房價趕不上富人的投資。
美國單邊主義貿易政策對本國企業打擊更加明顯,企業對美國經濟前景越來越缺乏信心。美國大型企業高管組成的“商業圓桌會議”最近公布的數據顯示,反映美企高管信心的經濟前景指數連續7個季度下滑。其中,68%的企業高管表示不會在未來半年增加資本投資,60%的高管表示不會在未來半年擴大招聘。
預計在新冠疫情、周期性和結構性因素的共同作用下,美國此輪經濟增長周期將很快戛然而止。美國經濟此輪擴張始于2009年6月,迄今127個月,為美國歷史上最長擴張周期,超過上世紀90年代的120個月。但是,此輪增長主要建立在超寬松貨幣政策之上,難以擺脫“高債務”“高泡沫”“低增長”陰影,平均實際增速僅為1.6%,為二戰后12次增長周期中最低。實際上,從2019年二季度起,美增速已然下滑,長短期國債收益率多次倒掛,衰退信號頻現。受疫情沖擊,美經濟一季度陷入停滯,二、三季度或大幅下行。美國銀行、高盛、摩根士丹利、圣路易斯聯儲分別預測,二季度美國經濟將萎縮12%、24%、30%和50%,遠超2008年金融危機沖擊。2020年全年,美國經濟大概率陷入負增長,具體幅度取決于美國國內疫情防控效果、國際合作力度等因素。市場普遍預測,三季度美國疫情有望得到控制,前期積壓的消費和投資需求將反彈性釋放。基于此,標普、美國銀行、惠譽、高盛等分別預測,美國全年經濟增速將為-0.5%、-0.8%、-1%和-3.8%。
大型新興經濟體集體滑坡。印度由于投資下滑、消費放緩、就業增長乏力,已處于“建國以來最持續衰退”,2019年上半年僅增5.4%。其中,二季度下滑至5%,為連續五個季度放緩,并創近6年新低。10月4日,印度央行將2019年增速預期從6.9%下調至6.1%。10月10日,評級機構穆迪將印度增速從6.2%降至5.8%。此外,IMF預測墨西哥和俄羅斯2019年增速僅為0.4%和1.1%,較2018年分別減緩0.5和0.1個百分點;南非為0.7%,與上年持平;巴西略有起色,從0.8%微增至0.9%。
整體看,當前世界經濟生態呈現五大明顯變化:
世界經濟增長開始步入減速期。受人口老齡化、教育不均等、不平等加劇、反全球化思潮、能源環境問題及債務高企等因素拖累,全球勞動生產率增速大幅放緩,近年來連續出現負增長,世界經濟正快速從 “做大蛋糕”向“分蛋糕”轉變,新的增長點和增長動力尚不明顯。2019年10月,世貿組織(WTO)將本年度世界貿易增速從2.6%大幅下調至1.2%,為2009年以來最低。據經合組織預測,未來5年,世界經濟實際增速將在近20年來首次降至3%以下。世行稱,未來10年世界經濟潛在增速將低于過去30年。世界經濟正滑入低增長、低利率、低通脹、高債務軌道。
美西方經濟“柏林墻”越筑越高。單邊主義趨強。近年來,美歐諸國失勢群體擴大,社會對立加劇,民粹思潮蔓延,對外包容度下降,為國際經濟交往設置“高門檻”和“嚴條件”。美西方從征收關稅、嚴審投資、封鎖技術、金融制裁等方面,大力擠壓他國及彼此間企業的生存空間。貿易政策趨硬。美是本輪全球貿易戰的策源地。美國這一波貿易保護和單邊主義勢頭甚!外溢影響盛!將使全球經濟秩序呈現加速演變態勢。外資審查趨嚴。近年來,隨著新興經濟體對外投資的迅猛上升,美歐外資政策排外性增強,包括嚴格外資審查制度、寬泛解釋“國家安全”、明確禁止敏感基礎設施等特殊領域的外國投資。美進一步更新技術出口管制清單,禁止外企參與特定的政府補貼項目。
美國的單邊主義、脫鉤或威脅他國選邊站是建墻,本質上英國脫歐也是建墻。脫歐本來是個“黑天鵝”,拖了3年拖成了個“灰犀牛”。認為英國脫歐不確定性已消除的說法還為時尚早!無論有無協議脫歐,可以說,英國脫歐完成之日,或就是高墻豎起之時。
新興經濟體陣營呈現多年來未見之分化。增長潛力受抑。新興經濟體多為出口導向型經濟體,經濟增長高度依賴外部需求,隨著國際經濟合作氛圍持續轉差,新興經濟體受較大沖擊。同時受美對華遏制影響,部分新興經濟體被迫“選邊站隊”,面臨發展道路選擇的困惑。增長分化。IMF2019年10月預計,墨西哥、俄羅斯、巴西、南非等有望從0.4%—1.1%低增長區間小幅上升。亞洲新興經濟體,包括越南、菲律賓等將繼續受益于產業鏈調整,2020年增速有望分別達到6.5%、6.2%。而委內瑞拉、阿根廷等拉美國家經濟前景不容樂觀,1月或將大幅下調2019—2020年印度經濟增速至6%以下。內部博弈上升。由于世界經濟增速放緩,市場整體需求下降,新興經濟體間合作“小氣候”轉差。印度擔心中國競爭壓力而拒絕加入RCEP(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而巴西主動放棄其在WTO中屬于發展中國家的“特殊和差別待遇”,不利于金磚國家以統一步調推進WTO改革。
資本全球放水史無前例。2019年來,包括美國、歐盟在內的全球超過30個國家或地區先后宣布降息。主要國家對貨幣寬松的“毒癮”難戒,面對越來越不熟悉的內外環境,采取許多非常規舉措應對包括量化寬松、負利率、永續債、停收傭金等致全球金融市場生態畸變,負利率資產迅速膨脹,虛實脫離、資金空轉日益嚴重,投機資本不斷尋找新的集結地,推動全球債務規模持續攀升,資產價格崩盤風險飆升。美國統計口徑下的“廣義貨幣”目前已經超過15.3萬億美元,比2008年金融危機發生時翻了一倍多。IMF數據稱,處于高債務壓力風險或面臨債務壓力風險的低收入發展中國家數量已從2013年的13個增加到2019年的32個。
全球經濟治理機制和政策“大轉彎”,難以提供世界經濟增長的“緩沖”與“保險”。當前,美主導的自由主義國際秩序正在消解,而新的平衡、合理的國際秩序尚未成型。國際事務中,經濟邏輯的主導性明顯下降,意識形態和政治安全邏輯重要性上升,國際經濟合作理念基礎受到明顯侵蝕。
特朗普利用“搞退出”“拖任命”“卡預算”等做法,嚴重干擾多個國際多邊機構的正常運行。2019年底,世貿組織上訴機制停擺,2020年或由于資金不足而部分癱瘓。從2018年10月中旬至2019年5月中旬,世界貿易組織成員共實施38項新貿易限制措施,涉及貿易額3395億美元。“全球貿易預警”組織指出,各國2019年前10個月推出的促進貿易和投資政策措施出現7年來最大降幅。與此同時,危機后曾處于國際經濟治理核心的G20效用大為降低:宏觀經濟協調能力有限,國際金融改革停滯不前,貨幣競爭越演越烈,單邊“金融霸凌”頻繁上演。
面對復雜不確定的國際經濟環境,中國積極參與國際規則重塑,以國際合作應對美國的單邊主義、保護主義。雙邊層面,2020年1月13日,與美達成第一階段貿易協定,對中美兩國經濟、世界經濟穩定都有利;積極運籌中歐關系,鞏固雙方在氣候變化、WTO改革等方面共同利益,穩步推進中歐投資協定談判,盡力消解歐對我產業補貼、市場準入、技術轉讓等領域疑慮。地區層面,聯合東盟力促RCEP盡快簽署,推動中日韓自貿談判取得實質性進展。多邊層面,針對WTO上訴機構癱瘓,推動與歐、日、加拿大、印度、巴西等有影響力成員方就臨時機制進行討論,探索建立不包括美國的替代方案。中國可推動國際反避稅合作和數字稅規則盡快形成。同時,積極反制美西方力推的歧視性經貿議程。爭取更多國家對中國市場經濟地位的承認,對沖美針對所謂非市場經濟的“毒丸條款”。
當前,突如其來的新冠疫情增大中國經濟下行風險。中小企業面臨生存危機,就業問題尤為突出。2月20日,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總裁格奧爾基耶娃預測指出,疫情對中國經濟的影響將呈V形曲線,先是急劇下降,然后在疫情得到控制后迅速反彈,但不排除可能會出現另一種情況,即呈U型曲線走勢,對經濟的影響會持續更長時間。美國財政部官員表示,受疫情影響中國經濟增速將在第一季下降,然后大幅反彈,但疫情若進一步惡化,影響可能會更大。疫情對經濟影響的大小也取決于疫情防控的進展和成效。IMF、世界銀行等國際機構均認同,中國經濟向好趨勢沒變,政府有足夠的政策空間應對疫情。
需要警惕的是,新冠疫情呈現的蔓延之勢如不能及時遏止,將致本來脆弱復蘇的世界經濟面臨更大的不確定性。IMF之前預計,世界經濟增速將從2019年的2.9%上升至2020年的3.3%和2021年的3.4%。疫情沖擊下,全球市場震蕩加大,產業、供應已現“掉鏈”風險。IMF總裁格奧爾基耶娃最新表態趨于保守,指出在疫情爆發的情況下要準確預測全球經濟增長為時尚早。2月19日,IMF警告指出,新冠疫情可能會破壞全球經濟預計在2020年出現的“極其脆弱的”復蘇。也有分析警告,新冠疫情對經濟的影響,可能不亞于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帶來的沖擊。但多數業內人士指出,由于2019年全球央行陸續實施量化寬松,美中貿易戰影響降低,加之中國防控疫情的努力正有效降低世界經濟面臨的風險,新興市場或將成為經濟增長引擎,進而帶動全球經濟增長趨穩。